原標題：一部“馬五”與兩位大女主

李夢 陸小鹿

(資料圖片)

在剛剛過去的上一個頒獎季，有兩部女性題材的電影備受矚目，分別是《塔爾》和《分手的決心》，前者由奧斯卡影后凱特·布蘭切特演繹女指揮家，后者則由中國觀眾非常熟悉的影星湯唯演繹一位女殺手。兩位影后級別的女演員均奉獻了令人難忘的精彩表演。巧合的是，貫穿于兩部電影之中的，是同一部交響樂作品——馬勒的第五交響曲。

“馬五”的預言

《塔爾》獲得了今年奧斯卡的6項提名，雖然最終顆粒無收，但好萊塢著名女星凱特·布蘭切特的加盟，對于社會熱點議題的聚焦，仍讓這部時長接近兩個半小時、選題并不算大眾的電影不乏關(guān)注。

《塔爾》虛構(gòu)了一位著名女性古典音樂指揮家莉迪亞·塔爾的故事。片中，這位柏林愛樂樂團首位女指揮、指揮大師伯恩斯坦的愛徒，憑借天分、才華和萬里挑一的幸運，早早地便已登上事業(yè)的巔峰。然而，被名利裹挾的塔爾，開始肆無忌憚地濫用手上的權(quán)力，一方面在媒體面前將自己包裝成為業(yè)界權(quán)威，勤奮努力，持續(xù)精進指揮技藝，且樂于提攜后輩；而私底下，在同行和后輩面前，她又完全換上另一副面孔：打壓異己、虛張聲勢，甚至不惜親手摧毀自己學生的整個職業(yè)生涯……

我們通常所見的勵志類古典音樂電影，片中主角常常少時艱困，歷經(jīng)坎坷，最終憑借出眾的才華和驚人的毅力獲得成功和贊美，劇情由弱及強，完成反轉(zhuǎn)。而《塔爾》全片的布局和結(jié)構(gòu)恰恰相反：起始，影片主角身居高位，深具名望，可之后，隨著劇情延展，晦暗一步步浮出水面，屬于塔爾的舞臺轟然倒塌。繁華轉(zhuǎn)瞬終結(jié)，只剩一地狼藉。

除了凱特·布蘭切特的出色演技（她最終憑借此片拿到英國電影學院獎、威尼斯電影節(jié)和金球獎等最佳女演員獎），《塔爾》全片的亮點無疑在于配樂。影片起始，塔爾雄心勃勃，希望帶領(lǐng)柏林愛樂樂團完成偉大作曲家馬勒全部交響曲的錄制，彼時，其余八部皆已錄制完成，只剩馬勒第五。這部交響曲是馬勒眾多作品中最為人熟知的一部，特別是其中的柔板第四樂章，曾多次出現(xiàn)在諸如《魂斷威尼斯》等電影的配樂中，成為點睛之筆。而在《塔爾》中，馬勒第五交響曲與影片情節(jié)的融合更為緊密，宛若主角事業(yè)與人生急轉(zhuǎn)直下的預言。

片中塔爾反復排練的馬勒第五交響曲第一樂章，名為“葬禮進行曲”，而排練時信心十足的塔爾根本想不到，這個樂章竟也見證了她指揮生涯的崩塌與覆滅。曾經(jīng)被她欺凌的年輕音樂家心懷不滿，施計報復，最終讓塔爾將馬勒第五演出的指揮臺拱手讓與他人。塔爾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在她日復一日的排練下日臻圓熟的成果，被她曾經(jīng)瞧不起的同行不費吹灰之力便收入囊中。

另外，片中塔爾曾與記者談及排練第四樂章的心得。彼時心高氣傲的塔爾語帶調(diào)侃地說：盡管馬勒寫給未婚妻的樂章如此溫柔美麗，可阿爾瑪最終還是棄他而去。殊不知，后來塔爾東窗事發(fā)、人生急轉(zhuǎn)直下時，她的愛人也決絕離她而去，讓她曾經(jīng)調(diào)侃的、不可信的愛情，最終也嵌入了她本人的命運之中。

最適合爬山的交響曲

久未出現(xiàn)在聚光燈下的湯唯憑借《分手的決心》問鼎第16屆亞洲電影大獎最佳女主角，令這部電影一夜間吊足觀眾的胃口。

《分手的決心》是一部標準的“偵探愛上蛇蝎美人”的懸疑犯罪電影。影片中，湯唯飾演女主角宋瑞萊。刑警海俊在山上調(diào)查謀殺案的過程中，與死者的妻子宋瑞萊相識。宋瑞萊面對丈夫的死亡，既不恐懼，也不激動，一系列不尋常的反應使得警方認定她就是嫌疑人。宋瑞萊本是中國人，當年和一批偷渡者從海上偷渡到韓國，其他人都被遣返了，唯有她留在了韓國。她美麗、野性、神秘，是一個有故事的女人。她的獨特吸引了海俊，他對她產(chǎn)生了興趣，兩人漸生情愫。

在第一任丈夫死亡的調(diào)查中，?？〔槌隽藥讞l疑點但為了保護宋瑞萊，最終還是以證據(jù)不足為由讓她擺脫了嫌疑?？墒遣痪煤笏牡诙握煞蛴蛛x奇死了，湊巧的是，案子又由?？∝撠熣{(diào)查。在這次的調(diào)查過程中，?？“l(fā)現(xiàn)宋瑞萊身上存有更多的疑點，他陷入了情感與理智的角力之中。一個隱瞞真相的嫌疑人，一個想要懷疑嫌疑人的刑警，他們各自都有了分手的決心。

宋瑞萊這個角色，實為湯唯量身打造。湯唯同宋瑞萊一樣，讓人著迷，讓人看不透。電影本身是部黑色電影，但湯唯的氣質(zhì)和面相，讓人覺得即使做出謀殺親夫的惡行，仍不免對她產(chǎn)生同情之心，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愛恨交加，才使得人物形象立體起來。

影片中關(guān)于宋瑞萊第一任丈夫齊道秀的死亡，有一個細節(jié)挺有意思。齊道秀是從他最喜歡的九峽山飛離峰的山頂墜落而亡。齊道秀在爬山之前，錄了一個視頻，他說聽著馬勒第五交響曲出發(fā)的話，大概到第四樂章的時候就能到達山頂。到達山頂后坐下來，聽完第五樂章再下山，那就是完美。

“馬五”共分五個樂章。第一樂章時長14分鐘左右；第二樂章時長15分鐘左右；第三樂章時長19分鐘左右；第四樂章時長11分鐘左右；第五樂章時長15分鐘左右。

按照齊道秀的說法，爬到山頂大約是第四樂章結(jié)束，那么爬山所需要的時長就是前四個樂章時長的總和，即14+15+19+11=59分鐘，差不多相當于1個小時。齊道秀爬山的那天是9點鐘出發(fā)的，那么到達山頂時差不多應是10點鐘。到達山頂后，齊道秀打開便攜式酒壺，喝了幾口威士忌，然后他就被身后的一股力量推下了山，他的手表因此定格在10點02分，一切合情合理。

馬勒曾說：“我的音樂永遠都是大自然的聲音?！痹谡鞣笞匀坏纳矫}時聆聽馬勒的作品，確實妥帖無比。而總時長超過一個小時的“馬五”，想必平時大多數(shù)聽眾也無足夠的閑時和耐心去聽完。如此說來，爬山確實是一個比較合適聽“馬五”的時機，也許看完《分手的決心》后的觀眾未來爬山時，都會想到這首交響曲吧，最起碼我會想到。

第五交響曲創(chuàng)作于1901年至1902年。1901年是馬勒倍感精神疲憊的一年。歌劇院的工作壓力，損害了他的身體健康。這年夏天，馬勒去了奧地利，在華特湖畔麥爾尼格的一座度假別墅里，度過了一個遠離維也納世俗喧囂的暑假。寧靜美好的鄉(xiāng)村生活，觸發(fā)了馬勒久違的靈感，第五交響曲就此誕生。豐富的樂器組合，大氣磅礴，有如史詩般振奮人心。

在《分手的決心》中，湯唯全程使用韓語出演，為了符合宋瑞萊的身份，片中也穿插了個別中文臺詞，其中有一句印象很深。宋瑞萊說：“孔子說‘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我不是仁者，我喜歡海?！毕矚g爬山的齊道秀，是出入境外國人廳的面試官，一直以“仁者”的面目示人，他幫助偷渡的宋瑞萊留在了韓國，卻又不時對宋瑞萊施暴。他之所以喜歡馬勒的第五交響曲，乃因這部作品蘊含了大自然和生命的力量，編劇引用第五交響曲是想來暗喻齊道秀是一個內(nèi)心充滿對生命掌控的人吧。而喜歡海的宋瑞萊，無疑才是一個智者。她精心策劃了謀殺案，并使自己屢屢脫身于罪名，給電影烙上了波譎云詭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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