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亞歷山大羅維奇·尼基京（Юрий Александрович Никитин），俄羅斯作家，1939年10月30日生于哈里科夫。俄羅斯作家協(xié)會成員，“青年近衛(wèi)軍”科幻作家小組成員之一。先后做過筏運工、地質(zhì)勘探員、鑄工、運動員，后來又擔任過“祖國”出版社主編等，并獲得了劃艇、拳擊、摔跤等多個運動項目的一級稱號。

尤里·亞歷山大羅維奇·尼基京出版的第一部科幻短篇小說集是《改變世界的人》（Человек, изменивший мир）。20世紀90年代初，尼基京和他人聯(lián)合創(chuàng)辦了一家專門出版國外科幻作品的出版社——火龍戈里尼奇出版社(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Змей Горыныч?,該出版社現(xiàn)在已停止運營）。他的30多部書籍多次再版，最著名的科幻幽默作品是《來自森林的三個人》（Трое из леса）。

(資料圖)

如今，沒有哪個作家像尤里·尼基京這樣，我們難以用言語去形容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這主要是因為尼基京不僅在文學進程中是獨特的存在，還是俄羅斯幻想體裁的先導、奇幻小說語言的創(chuàng)造者。到目前為止，他寫了至少60本書。他的書大約每年發(fā)行一百萬冊，多年累積下來的發(fā)行總量幾乎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除了奇幻小說，尼基京還寫過科幻小說和尖銳的政治驚悚小說。他很少接受采訪，即便同意受訪，他的回答也都是簡短的，但每句話含金量都極高。

我們承認，在這篇專訪報道出來之前，有些記者比我們的記者更幸運——大約在十年前，就有人去尤里·尼基京家中做了采訪，甚至還參觀了他的辦公室，但這些都是新冠肺炎疫情暴發(fā)之前的事。而如今，作為俄羅斯最知名的作家之一，尤里·尼基京不接媒體電話，這與維克多·佩列文3在20世紀90年代的所作所為一模一樣。

電子郵件是與尼基京取得聯(lián)系的唯一途徑，當然，只有少數(shù)人知道他的郵箱地址。即便和他取得了聯(lián)系，也總是一問一答。而作為回答者的科幻大師卻隱藏在茫茫網(wǎng)海，在某個我們找不到的地方。這就像把一個封著信的瓶子扔進大海，讓它隨波逐流，在虛擬世界中流浪。

如果俄羅斯政府想找人創(chuàng)作出如同托爾金4奇幻小說，或者美國漫威漫畫、DC漫畫那樣知名的作品，那他們只能將此重任交給尤里·尼基京，因為他是“斯拉夫奇幻”5的創(chuàng)始人。

一

整體而言，斯拉夫奇幻小說流派非常年輕，專家們甚至還沒有研究透誰是這個流派的“加加林”（即第一人）。但事實上，尼基京是第一個在自己的作品中描繪神秘的涅夫羅夫人（即古代斯拉夫人6）、斯基泰人7和辛梅里安人8（根據(jù)希羅多德9的說法，他們曾生活在南俄羅斯）的作家，他創(chuàng)作的《來自森林的三個人》的系列書籍10和其他具有民間傳說及神話元素的另類小說風行一時。

記者：斯拉夫奇幻故事中的主角都有誰？這些奇幻類著作與童話傳說的關(guān)聯(lián)有多深？

尼基京：有關(guān)聯(lián)，但關(guān)聯(lián)不大，總體而言我們斯拉夫人的民間傳說體系較簡單。小時候，我讀了好幾遍《希臘神話》《列王紀》《納爾特敘事詩》《卡勒瓦拉》《虎皮騎士》《瑪納斯史詩》《羅摩衍那》《羅蘭之歌》《凱爾特神話》《雅庫特神話》《江格爾》，為斯拉夫人沒有這樣的故事而感到悲哀，因為在我們這些死氣沉沉的民間傳說中，英雄不是傻瓜伊萬，就是埃米利亞，而埃米利亞不僅是個傻瓜，還是個懶漢。我們的奇幻作家們要么從西方史詩中汲取情節(jié)，要么想出一些俗氣幼稚的原創(chuàng)情節(jié)。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我收藏了大約5000本英文原版小說，并沉迷于閱讀這些作品，由此我看到了俄羅斯奇幻小說在情節(jié)上的短板。那時的我還年輕，滿腔熱情，試圖用《來自森林的三個人》來扭轉(zhuǎn)局面，但因種種原因我的計劃失敗了。

記者：您在中學畢業(yè)后去了遠北地區(qū)從事伐木工作，后來成為一名地質(zhì)學家。在探礦過程中您也參觀了一些獨特的保護區(qū)和禁區(qū)，例如錫霍特－阿林山脈、烏蘇里地區(qū)、遠東地區(qū)。根據(jù)UFO學家的說法，那里存在著某些從外太空來的未知物，如隕石、彗星或宇宙飛船等。您是特地去隕石墜落的地方作考察嗎？這些在蘇聯(lián)周圍的探險活動是否引起了您對創(chuàng)作科幻小說的興趣？

尼基京：不。盡管獵人薩韋利的故事11與烏蘇里臺地12的主題有一點關(guān)聯(lián)，但我不是那種看到什么就寫什么的作家，我對我沒有看到的、但想看到的東西更感興趣。

記者：在您去過的秘境中，哪個是最有魅力、最令人醉心的？

尼基京：就是現(xiàn)在我住的地方——全世界最神秘的地方——地球！我愛這里。

記者：對您而言，奇幻小說、科幻小說、政治小說和歷史小說都是同樣的東西嗎？

尼基京：奇幻小說寫起來還是蠻輕松愉悅的，而政治小說，例如我寫的《暴怒》（Ярость）、《斯基泰人》（Скифы）等，創(chuàng)作過程中我需要保持非常嚴謹?shù)膽B(tài)度?，F(xiàn)在，我正在全神貫注地創(chuàng)作科幻小說，寫關(guān)于二三十年后世界的一切。這對外行來說可能難以提筆，他們很難描繪出以后可能會出現(xiàn)的世界末日和可能存在的野蠻民族。

二

當我們與這位科幻作家交談時，會覺得自己就像《黑客帝國》中的尼奧在同先知對話一樣，在如今疫情肆虐的特殊時期，他承認自己接種過疫苗，但他既沒有加入倡導接種的隊列，也沒有加入反對接種的隊列。

尼基京說：“我既不是醫(yī)生，也不是紙上談兵的戰(zhàn)略家，不需要對任何話題都急于發(fā)表意見。如果一方是百分之百正確而另一方不是，那么判斷對錯很容易，但在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雙方都能拿出有力的論據(jù)?！?/p>

總之，我們的受訪者對即將迎來的未來世界只用了兩個詞來形容，那就是：“美麗”和“不安”?；蛟S，這是因為尼基京在現(xiàn)今以及未來五年內(nèi)可預計的變化中，還沒發(fā)覺令自己感興趣的事物。

記者：您認為當代俄羅斯科幻小說是在崛起階段、十字路口階段，還是危機之中？

尼基京：整個世界的科幻小說創(chuàng)作都處于危機之中，俄羅斯也不例外。此外，我支持超人類主義，我不太在乎國籍。我認為世界各國很快會融合成一個民族，這將是偉大的福音。

記者：您的下一本書會是關(guān)于這個主題嗎？

尼基京：沒錯，關(guān)于超人類主義。

記者：您認為擁有空中花園式建筑、智能圈，能突破太空限制的一體化智能空間的鋁制城市時代何時到來？

尼基京：鋁制城市、智慧空間、太空突破……我估計到本世紀中期我們就能看到它們，而不用等到本世紀末。世界將會變得無比美麗。大多人不相信未來，他們認為美只存在于舒適的、可以理解的過去，穿越回過去的劇情之所以那么流行是有原因的。瞧，他們并不愿意去寫、去讀、去思考與未來相關(guān)的東西，但明天終究會到來！

三

生活中我們會用到許多詞匯，但往往沒有意識到它們是由作家創(chuàng)造的。當然，語言學家知道，“робот”（機器人）一詞的“創(chuàng)造者”是卡雷爾·恰佩克13，“промышленность”（工業(yè)）和“трогательный”（觸動的）這兩個詞由卡拉姆津14提出，“стушеваться”（漸漸消失）一詞是陀思妥耶夫斯基15創(chuàng)造的，而“летчик”（飛行員）一詞的誕生則是詩人赫列勃尼科夫·韋利米爾16的功勞。

在造詞方面，尼基京并不落后于經(jīng)典作家，他創(chuàng)造了“байм”（佰目）這個詞素17，指代電腦游戲，此外，其衍生詞形式還有“баймер”（游戲玩家）、“баймить”（打游戲）等。雖然“佰目”一詞還未普及，但有可能會融入到俄語語境中，成為“新一代游戲”或者“大型多人在線角色扮演游戲”的指稱。

尼基京：當一個人感到詞窮時，新詞就會自己出現(xiàn)。例如，在1972年發(fā)表的小說《迪奧根的燈籠》18中，我創(chuàng)造了“толерантность”（寬容）這個詞，該詞詞根是我在一本拉丁語成語詞典里挑出來的。而三十多年后，人們在生活中使用這個詞時，想表達的就是我在小說里表達的詞義。這是否是我的本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當年造出了這個詞，而后來發(fā)生的一切證實了它的重要性。再說現(xiàn)在，盡管我認為“佰目”這個詞造得非常好，但它還沒有流行起來。我之所以想讓它取代“компьютерныеигры”（電腦游戲）這個繁瑣的短語，是因為“игра”19這個動詞還可指代踢足球、玩紙牌、打網(wǎng)球等，甚至包括發(fā)生親密關(guān)系，而電腦游戲領(lǐng)域有權(quán)擁有一個獨屬于自己的名字。只要一說“佰目玩家”，您就會立刻明白我們說的是玩哪種游戲的人?？傊略~的評判標準是讀者而不是作者。

四

對尼基京而言，電腦游戲已成為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他是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高端玩家，要知道2022年11月他就滿82歲了！除此以外，他的作品還被改編成了網(wǎng)絡游戲和手機游戲。

尼基京：對，我一直都有打游戲。從最初的《挖掘者》《俄羅斯方塊》，到《魔獸世界》《天堂》等，通常我都是從創(chuàng)建部落開始，一直打到滿級。我還玩了幾年《上古世紀》和《黑色沙漠》，現(xiàn)在正在玩《美洲新世界》和《帝國時代Ⅳ》。在21世紀初，第一個根據(jù)我寫的故事而改編的游戲被開發(fā)出來，并且至今仍然有很多人在玩。幾個月前，Matrix Wolf Games游戲開發(fā)團隊以我的一篇小說為原型，發(fā)布了新游戲《拯救公主》。這是一款冒險類角色扮演游戲，劇情由我的短篇小說《手術(shù)室》（Воперационной）改編而成。

尼基京之所以積極使用社交網(wǎng)絡，專研虛擬世界，是因為他已經(jīng)看到了未來的“元宇宙”，有了比普通人對“元宇宙”更深的認識。終有一天，現(xiàn)實世界在網(wǎng)絡空間里的投影將成為一片新的天地。形象地說，我們是活在2021年的人，而尼基京是活在2100年的人，他高屋建瓴地為我們讀者打開了未來的大門。

譯者：張維亞，山東大學外國語學院俄語系本科生。

注釋

1 原文標題為“Создатель славянского фэнтези Юрий Никитин взялсяза научную фантастику”，于2021年11月3日在《莫斯科共青團報》（азета ?Московский Комсомолец?)上發(fā)表。

2 伊萬?沃洛修克（Иван Волосюк），《莫斯科共青團報》文藝部通訊員、語言教育家、俄羅斯作家聯(lián)盟成員、評論家、詩人。

3 維克多·佩列文（Виктор Пелевин），俄羅斯小說家，著有《夏伯陽與虛空》（Чапаев и Пустота）和《百事一代》（Generation?П?）等作品。

4 約翰·羅納德·瑞爾·托爾金（John Ronald Reuel Tolkien），英國作家、詩人、語言學家及大學教授，以創(chuàng)作經(jīng)典嚴肅奇幻作品而聞名于世，代表作品有《霍比特人》《魔戒》《精靈寶鉆》。

5 斯拉夫奇幻：奇幻小說的子流派，其特點是將斯拉夫民間傳說、口頭史詩和神話加入奇幻文學創(chuàng)作。

6 斯拉夫人發(fā)源于今波蘭東部維斯瓦河上游一帶，在遷徙過程中逐漸分為3大支系：西斯拉夫人（包括捷克人、波蘭人、斯洛伐克人等）、南斯拉夫人（包括塞爾維亞人、保加利亞人、克羅地亞人等）、東斯拉夫人（包括俄羅斯人、烏克蘭人、白俄羅斯人等）。古代斯拉夫人，即最早居住在維斯瓦河河谷的斯拉夫人。

7 斯基泰人，是公元前8世紀—公元前3世紀，位于中亞和南俄草原上印歐語系東伊朗語族之游牧民族。

8 辛梅里安人是從約公元前1200年起，定居在黑海以北的草原上的印歐人種民族。

9 希羅多德（?ρ?δοτο?），古希臘作家、歷史學家，被尊稱為“歷史之父”。

10《來自森林的三個人》是尤里·尼基京從1993年起開始創(chuàng)作的系列書籍，講述了三個涅夫羅夫人的冒險經(jīng)歷，他們被部落驅(qū)逐，從森林進入到大世界。該系列的第一部也是俄羅斯的第一本英雄主義奇幻文學作品。

11 薩韋利是尼基金的科幻小說《薩韋利與迪諾坎》（Савелий и динокан）里的主人翁，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薩韋利加入了銀河獵人協(xié)會，去蟲族星球抵御龍族侵略。

12 俄羅斯遠東地區(qū)南部的傳統(tǒng)名稱，位于烏蘇里河流域，包括錫霍特—阿林山脈的南部、漢卡平原以及相鄰的山脈。

13 卡雷爾·恰佩克（Karel apek），捷克劇作家、科幻文學家、童話寓言家和新聞記者，著有大量小說、劇本、游記等。1920年恰佩克發(fā)表了科幻劇本《萬能機器人》，發(fā)明了機器人這個詞，該劇本已成為世界科幻文學的經(jīng)典。

14 尼古拉·米哈伊洛維奇·卡拉姆津（Николай Михайлович Карамзин），俄羅斯感傷主義作家、歷史學家、俄羅斯文學語言的改革者，代表作有《苦命的麗莎》《俄羅斯國家歷史》等。

14 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Фёдор Михайлович Достоевский），俄羅斯作家，代表作有《罪與罰》《卡拉馬佐夫兄弟》《白癡》等。

16 韋利米爾·赫列勃尼科夫（Велимир Хлебников），俄羅斯詩人、作家、詩歌語言改革者、未來主義代表人物，代表作有《對罪人的誘惑》《鐵匠》《笑的咒語》等。

17 這一詞素來自尼基京的科幻小說《佰目玩家》（Баймер，2007），小說圍繞“佰目者”這個新群體的出現(xiàn)展開，構(gòu)架了一個原始與科技相結(jié)合的大型多人在線角色扮演游戲世界。

18《迪奧根的燈籠》（Фонарь Диогена，1976）是尼基京的科幻小說作品，小說講述了一位實力非凡的科學家被提名為銀河系眾生委員會的地球代表，擔任信使一職，然而他的名字卻被承擔審核工作的人工智能抹去，隱藏在事件之后的是一個與寬容有關(guān)的故事。

19 在俄語里，игра是一個多義名詞，常見的詞義包括：①游戲、玩具；②（運動、棋牌類等）競賽；③賭博；④演奏（樂曲）；⑤戲劇、表演。

（排版：張馨木 編輯：齊鈺 審定：鄒貞）

標簽： 科幻小說 斯拉夫人 來自森林